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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空】返魂香

【前言】

  • all空all倾向,帝空/双子/网空/胧御/剑空剑

  • 1.2w字,清水向,原作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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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帝鬼篇


暗无天日的鬼祭贪魔殿外,遍布嶙峋的山石和成堆的枯骨,难以分辨昏暗的天空与黑沉的土地,每隔几日,便有怪异的三头鸟发出刺耳的鸣叫,盘旋不去,稍来千里之外,沉沦海的军报。

但死一般的寂静,持续了已有半月。

不但帝鬼遣去沉沦海的三头鸟,有去无回,策军向来准时的军报也杳无音讯,为了征遣人世,一年前,帝鬼便将修罗国度七大军势的精锐尽数调至封印附近的魔殿驻扎,养精蓄锐,准备与人世的魔司令等人里外联合,打破封印,进军人世。

一切,都是为了沉沦海。

帝鬼远征,三尊与策军坐守沉沦海。

按理来说,应无差池,但多日的音讯全无,终究是让帝鬼起了心疑,这日例行军会结束后,七先锋各自散去不久,殁神翼便去而复返,嘴上嘟嘟囔囔,手里还拎着一个东西。「帝尊,属下找到与策君失联的罪魁祸首了!」

殁神翼说罢,将手中的小东西狠狠往帝鬼面前一摔,只听细弱的一声闷哼,那小东西立刻痛的蜷缩成一团,竟是个活物,帝鬼不由有些惊讶。

「说清楚。」帝鬼沉声道,眼神看向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小团子,心里一惊,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,还穿着染血的佛袍,看不清面目,但身上粘满了的黑色羽毛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「启禀帝尊,这个小怪物他…他竟然将三头鸟全都吃了,一只也没留,太…」殁神翼龇牙咧嘴,半天憋出一个词「太惨无魔道了!」

听闻此言,地上那装死的小家伙竟然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,气的殁神翼伸脚便要去踹他,此时帝鬼不轻不重的瞥了殁神翼一眼,无声的制止了他的动作,也没说话,只上前几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团子,问道「你有话想说?」

小团子翻了个身,四仰八叉的躺在殿上,打了个饱嗝,「太…」学着殁神翼的样子,仿佛也在绞尽脑汁一般拉长尾音道:「难吃了!」

说罢便又笑了起来,听在殁神翼耳朵里格外刺耳。

「你是…人族?」帝鬼看清了他的面目,极为清秀俊朗,虽年幼,却气度不凡,闭目躺在此处,自在怡然,丝毫不见惊惧之色。

「人族如何来到魔世?」

小团子不笑了,静默片刻,道:「被我老爸扔进来的喽。」

殁神翼极为吃惊,原本他感受到这个小怪物身上的魔气,以为是个灵力低微的魔族,没成想对方竟然是人类,思及此处,连忙道:「帝尊,他可能是人族派来打探消息的间谍!」

小团子侧过脸面向殁神翼的方向,依旧没有睁眼,故弄玄虚道:「不是哦,这位鸟人先生,我其实是他们丢进来的祭品,吃了我可以增长智商,比唐僧肉更有用处,我觉得你很需要。」

殁神翼愣住了,似乎没有反应过来,倒是帝鬼一向面无表情的脸,浮上几丝笑意,他对殁神翼吩咐道「你先下去吧。」

殁神翼于是一脸问号的扇着翅膀走了。

「好小子,竟是这般伶牙俐齿。」

面对帝鬼的称赞,小团子不以为意,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道:

「眼睛不好用,自然牙齿便要锋利些,不然早就死了。」

「你的眼睛怎么了?」

闻言,小团子睁开眼睛,看向帝鬼,浅金色的眸子,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般,暗淡无光,他似乎想努力看清帝鬼一般,用力眯了眯眼睛,最后还是放弃了,叹气道:

「不行,看不清,只知道你是个红色的。」

帝鬼看了看两人的距离,心里一沉,这孩子的眼睛,怕是只能分辨一些光影。

「不过这点我还是比银燕强多了,他连红色都分辨不出来,哈。」

小团子笑了笑,又闭上了眼睛,仰头望向帝鬼的方向,问道:「大叔,你是红色,刚刚那个鸟人先生也是红色,你们魔世之人,都是红彤彤的吗。」

帝鬼没有回答,只是俯下身来,半蹲在小家伙面前,问道:「你是何时被丢进魔世,竟能存活至今,这些时日,一直靠吃三头鸟为生吗?」

小团子思索了一下,笑道:「能活下来自然是我天运好,不过你们魔世也实在贫瘠的很,除了石头还是石头,我啃不动石头,当然要吃鸟了。」

帝鬼沉默了一会,道:「魔世并非皆是如此地这般贫瘠,尚有许多瑰丽的河山和丰沃的土地。」

小团子听得出他话语里对故土深沉的思念,于是好奇道:「魔世既是如此好,你们为何还要侵略人世呢?」

帝鬼道:「也许在你们看来是侵略,但对我们而言,这是开疆拓土,战争是魔族生存的方式。」

他本不指望一个人类小孩能够理解,却没想到小团子点了点头,似乎十分认同的模样,认真道:「大叔,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,就像狼吃羊,羊吃草一般,在羊看来,只有狼和自己一样吃草,才叫和平!」小团子的面色有些冷,笑道:「在人世,这样自以为是的羊,还真不少呢。」

帝鬼察觉到他对人世的怨恨,于是问道:「你恨将你丢进来的父亲吗?」

当他感受到小家伙的纯阳之体和身上隐隐的魔气,便清楚人族将他丢进封印的原因,定是想利用他修补已经破损的通道裂缝,这一举动无可厚非,但令他诧异的是,作出如此牺牲的竟然是对方的亲生父亲。

「我不恨他,反正他儿子多,扔掉一个有病的,还能造福天下,这买卖多划算啊!」

听得出小团子的口是心非,帝鬼有些好笑道:「你本事可不小,一点也不比别人差,不然那些三头鸟,你又是如何制服的?」

魔世三头鸟,如同地狱三头犬,十分凶恶,一个半大的孩子竟能在不惊扰旁人的情况下,杀掉近十几只三头鸟,令人难以置信。

「用…」小团子拉长了声音,帝鬼瞬间便感受到一股魔气夹杂着火焰的炙热扑面而来,下意识便运气抵挡,同时后退数步。「哈,这一招如何,我取名叫万鬼枯血。」

小家伙收回真气,得意洋洋道。这是炎魔入灵残留之力,他已尽数掌握,并化为己用,加之纯阳之体,虽先天有缺,仍是奇才。

「小家伙,你叫什么名字?」

帝鬼问道,他开始对面前这个人族少年产生真正的兴趣了。

「喂,我可不是小家伙,我二十岁了馁,叫我史…小空吧。」

他犹豫了一下,差点说出了那个名字,仅仅是念到这个姓氏,都让他如鲠在喉。

帝鬼没有理会他不满的嚷嚷,自顾道:

「你愿意成为朕的剑吗?魔之右手,戮世摩罗。」

小空抬起头,睁开他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,问道:

「为什么是我?」

帝鬼笑道:「因为此刻在朕面前的,是你,在朕眼里的,只有你,你认同修罗的生存之道。而且,是你来找朕的,不是吗?」


这只小狐狸,明明是故意被殁神翼抓住。

小空露出一抹微笑,探出一只手,伸向帝鬼的方向,狡黠道:

「成交」

帝鬼握住那只冰凉苍白的手,仿佛握住了一把利剑。


后来听说,那日戮世摩罗将佛袍里藏的信全部倒在帝鬼面前,都是他从三头鸟身上搜刮的,他看不得字,也不知写了些什么,只知道三头鸟身上的纸条一日多过一日。

帝鬼拆了纸条看过,瞬间头痛欲裂,沉沦海自然无恙,但是策君怕是要起肖了。

「帝尊,你怎么了?」

「帝尊,你为什么不回小明的消息??」

「帝尊,你不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???」

「帝尊!帝尊!小明好想你啊!不要死啊!」

「帝尊,小明再也不吵着要加工资了,你快回来,我一人承受不来!」

「帝尊啊帝尊,人世太可怕了!」

「帝尊…你放心去吧…」

皆是诸如此类的废言。


【帝鬼篇完】


(二)银燕篇

一母同胞,并蒂双生,银燕一向最为重情,但他对小空的执着,大概是与生俱来的。

他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,但却总是远隔天涯,殊途异路。

也许这便是史家人的天命,越是珍惜的,越难以相聚。

最近,他总是能在旁人嘴里,听到二哥的名字。

他们说,戮世摩罗作风狠辣,比之帝鬼,更有过之。

他们说,戮世摩罗背叛人族,罪孽深重,人人得而诛之。

他们说....

他们说的话,银燕都听不懂。

二哥与戮世摩罗这个名字,在他的心里难以重合。

他的二哥,虽生来便有残疾,重病在身,但从无怨尤,虽自幼与亲人离散,但无一日不在期盼着团聚之时,这样重视亲情,聪慧善良的人,怎会是他们口中那个企图毁灭人世地狱修罗?

直到他亲眼看见,那个已经全然不复当初模样之人,笑吟吟的站在自己面前。

他一身战甲,意气风发,眉目含笑,依稀可见曾经的眉眼,那双暗淡的金眸如今流光溢彩,仿佛九天皎月,天地万物,尽在其中,看来帝鬼不仅治好了他的巨骨症。

「小弟,看二哥的眼罩,是不是很威风。」

戮世摩罗勾起唇角,涂抹着黑色指甲的手指,苍白细瘦,指尖轻点左眼的串珠眼罩,笑道。

「二哥,你.....」银燕一向语拙,面对日思夜想之人,更是千言万语,难以开口。

「嗯..这么看,你和我生的的确是一个模样,小弟,要不要加入修罗国度,你和我,天生就是一体的,以后谁也不能分开我们,如何?」

听闻此言,银燕一阵心痛,还未及开口,废苍生在戮世摩罗身后推了一把,冷笑道:「都落入敌营了,还不忘了搞传销,修罗帝尊的境界,当真是高啊。」

戮世摩罗猝不及防,踉跄了两步,顺势向银燕身边靠去,银燕便下意识伸手扶住他,只觉得战甲冰冷,隐有气罩流转,是魔之甲。

下一秒,一双更为冰冷的手,似一条柔弱无骨的蛇,附上他的手腕,激的银燕一个冷颤,只见近在咫尺的戮世摩罗,依旧不改笑意,握着他的手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,低语道:

「小弟,二哥好想你啊,现在二哥孤身一人,你要继续保护我啊。」

看着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,想起这是曾经被自己护在怀里,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之人,银燕的内心,一阵异样的情绪翻涌,猛地甩开戮世摩罗的手,后退几步,别过头,不语。

甫一见到戮世摩罗,废苍生便瞧出他所带那只通体翠绿的古怪兵器,似有异状。于是,便逼戮世摩罗交出逆神,果然,失去逆神的戮世摩罗,便如同被挖去了双眼般,难以视物,猜测可能是帝鬼在逆神之剑上施了术法,废苍生邀请忆无心与黑水城其余懂得术法之人,一同观视逆神。

此时,戮世摩罗有些无助的站在原地,黑水城之人皆从他身侧而过,每一个人都对他怒目而视,恨不得以眼戮之。戮世摩罗只觉那一道道凌厉的眼神,如同利箭般划破眼前的黑暗,直向他而来,只是他早已习惯,毫不在意。

突然,有一抹白色的身影,在他面前停下脚步,他恍惚间抬起头,仿佛眼前重新出现了一道光一般,笑了。

「小弟。」
戮世摩罗向那抹白影伸出手,温柔道:「带二哥去逛逛黑水城好不好。」

银燕一脸复杂的看着戮世摩罗,只觉他面上那抹故意装出来的温柔,仿佛可见曾经那个纯粹善良的小空,那个他在世上,最为牵挂的,最爱之人。

「小弟,二哥眼睛不好,如果让我一个人在黑水城里趴趴走,随便打倒了哪棵树,拆了哪个房子还算好的,若是不小心伤了黑水城的居民,你可别怪二哥,毕竟二哥看不清啊。」

戮世摩罗的笑容不曾稍减半分,但此时看在银燕眼里,只觉得这温柔似利刃,残酷而冷漠。

轻叹一声,银燕握住了那双悬在半空中,一直在微微颤抖的手。

银燕牵着戮世摩罗,在黑水城之内,故意避开居民聚居之所,挑些隐蔽安静的树林前行。

双足踩到落叶和树枝的声音,对银燕来说并无察觉,但在双目失明的戮世摩罗耳朵里,却是清晰可辨,他知道是那个之前一直站在银燕身侧的白衣白发女子,果然跟来了。

「小弟,你怎么都不说话。」
沉默了近半个时辰,戮世摩罗开口道。
「说什么。」银燕的声音,依旧是低沉而不带多余的感情。

「我以为,你是在这个世界上,最在意我的人。」

闻言,银燕一怔,闭眼道:「曾经是的。」

「那现在不在意了吗?」

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,戮世摩罗的心,还是有些刺痛。

「二哥还会在意我的答案吗?」银燕反问道。

「你还叫我二哥,我还叫你小弟,不是吗?」

戮世摩罗感觉到银燕抓着自己的手,不受控制的有些用力,银燕停下脚步,不再前行,用右手扶住额头,声音沉痛而夹杂着颤抖,他质问道:

「都变了,一切都变了,连最不可能的二哥你,也变了。」

戮世摩罗侧耳倾听,远处的脚步声,也停下了。

「银燕,就算没有我,你还有剑无极,还有俏如来,还有那位美丽的姑娘陪伴,不是吗?」戮世摩罗故意说道。

银燕几乎是下意识道:「不一样,他们都和你不一样。」

「回头吧,二哥,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。」

几乎是哀求般,银燕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,这些话,他不可能在中原群侠面前表露,因为即使如他这般迟钝,那些人看向戮世摩罗时那凌迟般的目光,也不容他天真。

「回头?呵。」戮世摩罗抽回手,绕过银燕,自己慢慢向前走去。「你我早已殊途,回头又有何用?」

「二哥,我不明白,真的不明白,你为何执迷不悟,为何自甘堕落,为何与恶为伍。」银燕猛地上前,拽住戮世摩罗的胳膊,质问道。

戮世摩罗撩了撩眼罩上的珠串,笑了。
「小弟啊,虽然二哥很欢喜你的文化水平有所提高,但是「与恶为伍」?」戮世摩罗无奈的摇摇头,反问道:「何为恶,何为善呢?」

银燕毫不犹豫道:「舍己为人是善,不辨是非是恶。」
戮世摩罗又道:「那何为己,何为人?何为是,何为非呢?」
银燕怔住了,顿道:「这......」
戮世摩罗没听见他的回答,便知道这头牛的脑袋里又开始搅浆糊了。
「小弟,由古至今所有的故事,你可知为何赢得总是好人,坏人最后总是会输吗?」

银燕道:「因为邪不胜正。」
戮世摩罗嗤笑一声,不屑道:「邪不胜正?所谓正道的洗脑功力当真比帝鬼的邪眼还厉害,呵。」「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的一方书写,自然是胜者王侯败者贼。」
银燕悲痛道:「二哥,就算你恨父亲,恨他们牺牲你,也不该迁怒无辜的百姓,他们何曾对不起你?」

戮世摩罗收敛笑意,面无表情道:

「无辜?史艳文牺牲我是为了什么,难道你都忘了吗,我可是为了保护天下百姓才"舍生取义","舍己为人"的呢,他们要怪,就应该去怪史艳文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,帮他们欠了人命债。此刻我只不过是在成就修罗帝国的不世基业之时,顺带向他们收一点利息而已,小弟你怎么能误会二哥呢。」

银燕呆呆的看着戮世摩罗,喃喃道:「你真的无药可救了。」
戮世摩罗冷笑道:「那就别救了。」

说罢,甩开银燕的手,自己摸着身边的树,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。蓦然,又停住脚步,高声道:「姑娘,出来吧,失魂落魄的正道少侠,正需要你的陪伴和鼓励,此时攻略,好感值双倍哦。」
「二哥,你....」银燕吃惊的回头,看见雨音霜从树后走出。

戮世摩罗打断了银燕的话,摆了摆手,道:「小弟不用谢,若当真想感激二哥,就帮二哥把逆神找回来吧。」说罢,仿佛是故意一般,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,抚着胸口道:「呼,没有眼睛,真的是很不方便啊。」


最后,戮世摩罗还是被银燕一枪送出了黑水城,枪头抵着的小腹,仿佛能够穿透无坚不摧的魔之甲一般,刺透他的脊骨,直叫他痛的如同切肤剔骨,他还未来得及抽出那把银燕从废苍生那里为他偷来的逆神,就听见银燕的声音,那般近,又那般远,穿透耳鼓,直达心底。

「二哥,这是最后一声二哥,以后我们,不再是兄弟。」
戮世摩罗放下握着逆神的手,最后望了一眼银燕的脸,苦笑道:
「小弟,你也还是变了啊。」


【银燕篇完】


(三)网中人篇

狼狈,不能更狼狈了。

昔日修罗国度的第三十四代帝尊,如今奄奄一息的伏在网中人的背上。

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体内流出,本就苍白的皮肤更是不见血色。

逐渐消散的温度,让网中人心惊,他一边跑,一边伸手捏了捏戮世摩罗低垂的手指。

「臭小子,死了没?」

「还没。」

半晌,微弱的声音传来,让网中人稍微放下了心。

「不过,妖神将你也跑的太快了,不愧是八条腿的蜘蛛,颠得我五脏六腑都串了位置,怕是快驾崩了。」

依旧是那轻飘飘的语气,戮世摩罗虚弱的笑了笑,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,出现了幻觉,当真觉得自己是趴在一个巨大的蜘蛛身上,一点都没有亡命天涯的觉悟。

「还能说笑,暂时颠不死你。」

妖神将话说得狠,但还是软了心,在附近寻了一处洞穴,暂且安置下来。


篝火明灭,二人相对而坐,皆沉默不语。
火光将戮世摩罗苍白的脸映的有了几分暖意,网中人不经意的看向他。
「你.....」
「你.....」

二人同时开口,又都闭上了嘴,半晌,戮世摩罗道:「你先说吧。」

网中人别过头,用木枝拨了拨火堆,别扭的关心道:「你好些了没。」
戮世摩罗叹了口气,道:「早知道我先说了。」
网中人气的哼了一声,不再搭理他。
戮世摩罗自顾自道:「我已不是帝尊,你为何不弃我而去呢。」
网中人没有回答,只道:「网中人追随的,从来不是帝尊,不是鬼玺。」
戮世摩罗看向他,眼罩遮住了网中人的大半张脸,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,却看不见任何表情。

「你又是何时对我如此忠诚的呢。」
网中人抿着唇,不答。
戮世摩罗不在意,缓缓站起身,走向篝火,那身影脆弱而易碎,如同扑火前的飞蛾:「现在的我,还有你追求的那,修罗国度的光荣吗?」

网中人看着他的背影,道:「过去无数次的蜕变转生,我已经遗忘了太多事情,但是网中人相信,辉煌是可以重新缔造的。」

从他跪服在少年帝王脚下的那一刻,从少年帝王用薄薄的双唇赦免他的罪过之时,每一次都让他动摇,让他震撼,脆弱的人类,怎会有如此坚韧的灵魂。 

流落人世的百年间,他见过无数的人类,有如黑白郎君一般将生命和热情献祭给战斗的狂热灵魂,有如素还真史艳文一般将血泪与身心都奉献给天下百姓的君子之风,他们行大义之事,以百年之身,逆神佛之能,撼天地之威,可是即便如此,在网中人的眼里,人类依旧是脆弱的。

不过短短百年,也许数百年,便能够结束一切功过。
所以即使他数次败于黑白郎君手下,也不曾动摇过这般想法,只因为他深知,黑白郎君也有埋骨一日,而他网中人将从枯骨中不断的爬起,不断的变强。

直到他遇见戮世摩罗。

少年的灵魂是千疮百孔的,他能看得到。
「妖神将。」
少年每次唤他的名字,总是百转千回。
有什么在发光,在那拼凑而成的痛苦灵魂里,妖神将能看到什么别的东西。

是那颗心脏吗?

网中人漫长的生命里,只有不断遗忘的过去,没有可以预见的未来。
但是第一次,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,看到了未来,看到了希望。
那颗心脏,那颗即使被抛弃,被折辱,也不曾屈服,从不任人摆布的心脏。
那个灵魂,那个即使被玷污,被牺牲,也未曾后悔,从不停下的灵魂,正指引网中人,走向未来。
对于修罗国度的繁荣和辉煌,其实网中人并不在意,但是少年口中那个有他的未来,却着实让网中人动了心。

「你在,就有辉煌。」
戮世摩罗听见网中人这样答道,心绪百转,不知是何滋味。

是夜,戮世摩罗依偎在网中人的身边入睡,将逆神卸下,放在身侧。

迷蒙间,他有了几分意识,听见木屑在烈火中燃烧发出的声响,山洞外的夜风拂过洞口的蛛丝发出的声响,还有身侧妖神将沉稳却轻浅的呼吸。
伸出手,顺着网中人的胳膊,手指如同一条游走的小蛇,蜿蜒而上,抚摸着网中人的脸颊。
「作甚么。」网中人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,看向戮世摩罗的脸,他紧闭着双眼,睫毛微颤,如同蝶翼,嘴角挂着一抹笑意,调皮道:「我想,摸摸妖神将的脸。」

「为甚么。」网中人十分不解。
「因为我原本就是个瞎子,眼睛看到的东西我全都不相信,我想亲手摸摸你,这样我才知道亲爱的妖神将,究竟是生的什么模样。」

闻言,网中人松开了按着他的手,任由他乱摸。
「妖神将的下巴,这样尖啊。」
「妖神将的皮肤,怎么这么好啊,你修炼的不是蜕变大法,是蜕皮大法吧。」
戮世摩罗用手指游走在网中人的脸上,触碰到面罩,细细摩挲着,问道:「咦,这个硬硬的是什么?」
网中人面无表情道:「你睡糊涂了吧,这是我的面罩。」
戮世摩罗收回手指,哼唧道:「切,妖神将,你当真不解风情,此时气氛这般好,难道你不应该握住我的双手,深情的说"别忘记我的模样",然后我说"我会记住你,永生永世",这样的剧本才对,不是吗?」

网中人无语,道:「你话本看多了。」说罢他摘下面罩,咬牙道:「来吧。」
戮世摩罗正端着已经凉掉的伤药碗刚喝了一口,闻言一怔,摸到地上摆着的面罩,又立刻明白过来,不怀好意的笑道:

「不是吧,妖神将,不过是摸摸脸,你怎么搞得像我要吃了你一样啊。」放下药碗,凑过去仔细的在网中人脸上,用手指画起地图来:「妖神将,你说我的人生怎么总是如此一波三折啊。」

网中人不答,戮世摩罗离得太近了,几乎偎在他的怀里,少年特有的气息,在呼吸间无缝不入的钻进他的骨血,即使是在最激烈的战斗中,心脏也不曾跳的如此剧烈,几乎要失去控制。

「不过还好,我的天运一向不错,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,也有你在我身边。」
戮世摩罗笑了,像只狡黠的小狐狸。
他摸了摸网中人的眼睛,奇道:「咦,蜘蛛不都是有八只眼睛的吗?给我两个怎么样,我不想再用帝鬼的眼睛了。」

「说起帝鬼。」戮世摩罗摸累了,干脆转身坐进网中人怀里,蜷缩起来,伤口还有些疼,只是不再流血了,可能血都要流干了。

「你知道帝鬼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?」
网中人将面罩重新带回,搂着戮世摩罗冰冷单薄的身子,不语。
「帝鬼问我,银燕是谁。」
戮世摩罗眼前的黑暗永无尽头,但是帝鬼为他燃起的那抹光,仿佛再现天日,恍惚间仿佛再回那日的鬼祭贪魔殿,一切都未曾改变,他自言自语般说道:「第一次见面,他问了我很多问题,我都回答了,因为他很敏锐,能从我的话里捕捉到任何他想知道的信息。可是问了那么多,却唯独没问我,银燕是谁。」

戮世摩罗顿了顿,又道:「我以为他不在意,以后都不会提起,却不成想,他还是问了,在即将结束的时候,于是我便答了,毕竟我对他一向坦诚相待,我说,银燕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。他听完就笑着闭上眼睛。」

「原来你不是一个人,太好....了」
「他好像是说了这样一句话,但是那日封邪之塔的风太大了,我没听清。」
网中人不言,默默将戮世摩罗揽的更紧了些,少年的语气十分平淡,但是网中人知道,他很难过。

「今夜的风也很大,外面的星子垂天,万年不变,你我亡命天涯,倒也非常的浪漫,可惜此处无酒,不能与爱将畅饮尽欢,不如....。」

戮世摩罗的情绪转变的很快,他回头在网中人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,笑道:「干杯,爱将。」

网中人只觉那点水一吻,如有千斤之重,让他心如擂鼓,久久不能平息。
这便是人世的动情吗?
荡神灭便是甘愿为这样的心情,弃百年道行,九死而无一悔吗?
他此刻,才觉出些情的美妙滋味,如同烈酒,如同佳酿,如同清风,如同明月。
又或许,他早就知晓何为情,何为爱了,在他不惜背叛一切,带着戮世摩罗出逃的那一刻,便在情网之中,甘心自缚。
原来戮世摩罗的灵魂,之所以特别,不是因为其他,只是因为这个灵魂,深深的吸引着他。

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
绝海之上,网中人拼尽最后一丝气力,为戮世摩罗开出一条生路,终力竭而死。

那最后一眼,网中人与戮世摩罗隔空相望,不断缠缚的蛛丝渐渐遮住二人的视线,戮世摩罗闭上双眼,轻声道:

「下次复生,别忘记我。」

网中人无一丝犹豫,道:「我会记住你,永生永世。」
戮世摩罗内心一震,随即轻笑。
「哈,妖神将,这次我们,总算有了一丝默契。」

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深之所至,一眼万年。


【网中人篇完】


(四)东瀛篇(胧三郎&剑无极)

「军师。」

侍女恭敬的跪伏在屏扇外,双手托举着一个物什。

御魂笑光辉从软塌上起身,一袭长发零落散乱在华紫的衣衫之上,他拉开屏扇,打了个哈欠,一副午休刚起的慵懒模样,道:「何事?」

侍女将托盘里的东西高举,御魂拾过仔细打量了一番,竟是个通体透明的珠子,足有一拳之大,此时黯淡无光,却隐有光华流转,不是凡物。

「启禀军师,这是胧三郎大人外出游历时得到的夜明珠,盟主大人十分喜欢,听说夜明珠乃是鲛人之泪,十分罕见,特意派奴婢送来给军师玩赏。」

御魂只将珠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,便随意扔到边上的檀木箱中,只见那箱中已是华金溢彩,尽是胧三郎送来的各种珍奇宝物。

「阿郎也真是乡巴佬,鲛人泪有什么稀罕的,等以后有机会,我把欲星移抓来,让他哭出一座夜明山来。」

侍女依旧低着头,一动不动,御魂展开折扇摇了摇,纳闷道:
「你怎的还不走呢。」
侍女恭敬道:「秋月不知军师此时是否心情愉悦。」
御魂有些无语,道:「你看我满脸写着开心呢。」
秋月于是道:「盟主说,若是军师收了夜明珠,心情愉悦,便让秋月传达,他今夜将在城中摆下邀月席,宴请各流派首领,请军师赴宴,共享盛事。」
御魂心里暗道,这个胧三郎,当真是吃自己够够,将他算的明明白白的。
什么邀月宴,不过是找个借口见面而已。

当空明月,星子不敢与其争辉。

夜色下的城池,清酒飘香,丝竹乱耳,宴会将要开始。

胧三郎气质清雅,举杯轻饮,一袭蓝白素色衣衫,举止间尽显王者风范。
四大流派之主除雷藏外,皆列坐在侧,各怀心事。
「盟主,时辰已至,是否开席?」上杉龙矢早就坐不住了,茶喝了一肚子,再喝下去怕是要变成灌汤包了。

胧三郎看了他一眼,温雅笑道:「明月未至,如何开席。」
上杉龙矢虽能识文断字,但在胧三郎面前实在不敢说是个文化人,此时更是一头雾水,月亮在天上挂着,大的都快像个电灯泡了,盟主为何说明月未至呢。

「自然是盟主心中的明月未至。」望月咲掩面轻笑,意有所指。

胧三郎不以为意,依旧饮茶。
不稍片刻,御魂姗姗来迟。
「呦,原来我还不算来得晚的。」御魂笑光辉折扇轻摇,看着立花雷藏的空位,调笑道。

「久日不见,军师风采依旧。」胧三郎放下茶杯,望着依旧一袭紫衣的御魂笑光辉,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。

御魂浅浅一弯腰,便算是答礼,然后一步三摇的走上主台,坐在胧三郎身侧,伏身低语道:「三郎,你一日来看我三回,自然看不出变化。」

胧三郎面上一僵,好在宴席已开,无人察觉此间对话。
「啧,你怕什么。」
御魂咂咂舌,端起胧三郎喝过的茶杯,饮了起来,同时望向席间众人。
立花雷藏没来,望月咲与上杉龙矢最近走的极近,风间久护...
风间久护还是老古板的模样,但是吸引御魂眼神的是,坐在他身侧的那位熟悉的少年,蓝发高束,腰佩双刀,一副少年侠客的模样,正是剑无极。

这一口水是咽不下去了。
「军师认识风间烈?」
胧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,疑惑道。
「不太熟,我认识他换帖的。」
御魂连忙否认,随即收回目光,自顾饮茶。
逆刃刀,终究还是掉到了大鱼啊。
风间烈也注意到了御魂笑光辉,此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,却风姿绰约,隐有熟悉之感,但他在东瀛从未见过这般的少年,一时便有些疑惑。

「别盯着他看。」风间久护面不改色的轻声道:「此人是盟主的入幕之宾,莫要招惹他才好,以免再生事端。」

风间烈不敢再看,心里的疑惑却是愈发深了,后来他了解到,御魂笑光辉是一年前来到东瀛,本来是个眼盲的孤儿,被盟主收留,治愈眼疾,收为己用。

一年前,眼盲,双十年华,孤儿.....
一个模糊的影子,渐渐浮上风间烈的心头,但是御魂与那人全无相像之处,仅有那一闪而过的感觉。


宴席结束后,风间久护留下与胧三郎议事,风间烈独自回转东剑道的路上,一抹幽暗的紫影伴随着诡异的香氛,阻拦了他的脚步,他不动声色的按住逆刃刀,问道:「谁,给林北出来。」

「哈,东剑道少主,竟是如此无礼之人。」
御魂笑光辉折扇轻摇,仿若暗夜的狐妖一般,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风间烈身侧:「剑无极,你当真一点长进也无。」

「你知道我叫剑无极,你果真是....」剑无极惊讶道,还未说完便被打断,「没错,你想的没错...」说着御魂摘下面具,露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,只见他眨了眨眼睛,道:「我就是雪山银燕啊。」

与银燕完全一样的一张脸,瞬间勾起了剑无极内心最伤痛的回忆。
「银燕他已经....」剑无极的声音不易察觉的颤抖「在与元邪皇战斗的过程中,失踪了。」

御魂一怔,问道:「你们的一剑无悔呢。」
剑无极道:「银燕不想伤害元邪皇,宁愿与他同死。」
御魂眼神一暗,不知是悲是怒,笑道:「哈,同死,好伟大的友情啊。」
剑无极看着他,沉声道:「银燕因为没能保护你,所以不愿意再一次失去。」
御魂反问道:「我为什么需要他保护,他连自己都保不住。」说罢,闭上眼道:「傻子,当真是头牛。」

剑无极还想说些什么,御魂晃了晃折扇,示意他闭嘴。
「剑无极,你的一剑无悔,没了银燕,还能用吗。」
剑无极皱眉道:「小空,你想利用我和银燕为你破胧三郎的魔之甲,对吗?」
御魂道:「难道你不想杀胧三郎?」
剑无极道:「胧三郎他待你很好,看得出他很重视你。」
御魂冷笑一声,道:「没错,我也觉得温皇对你很特别,打你的时候特别狠。」
「你!」剑无极怒道。
御魂不以为意道:「剩你一个不就是剩一个废物了,你在东瀛不要装作认识我。」

说罢,作势便要离去。
「银燕他...他一直很思念你。」起码他每次喝醉,都只叫过你的名字,这一句,剑无极咽了回去。

御魂脚步一顿,没再回头。

回到紫竹苑,御魂点燃香烛,只见胧三郎只着素白内衫,卧在里塌看书。
「军师月下散步,好雅兴。」
翻了一页,胧三郎淡淡道。
「盟主半夜爬床,真君子。」
御魂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,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
胧三郎合上书卷,看了他一会,温声道:「送你的夜明珠,可合心意。」

见御魂不答,便知他心思,胧三郎叹道:「来日,送你更好的便是了。」
御魂若有所思的解了衣衫,侧坐在塌上,笑道:「三郎明知,我所求为何。」
胧三郎看着他,淡淡道:「帮你杀了西剑流还是魔之甲?」
御魂心惊,他已只知魔之甲之事,看来刚刚的结界还是被破了。
「都不是,我想让你放我自由。」御魂心念一转,说道。

胧三郎听见意料之外的答案,不由微微蹙眉:「军师怎会变得如此之快,之前不是求我帮你除去西剑流,现下怎会想要离我而去呢。」

「难道。」胧三郎面色一冷,问道:「是因为风间烈的缘故?」
御魂一怔,没想到胧三郎的想象力如此丰富。
「别,我可惹不起他老丈人。」御魂想起温皇,不寒而栗。

「军师。」胧三郎用手捏住御魂尖巧的下巴,依旧是温文儒雅的模样,道:「是不是只有让你重新回到黑暗,你才能学会忠诚呢,只注视着我一个人,只为我胧三郎做事,很难吗。」

「阿郎。」御魂面不改色,笑着望向他,道:

「想拔去野兽的爪牙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」

胧三郎玩味道:「哦?你想让我如何付出代价呢。」
御魂挣脱胧三郎手指的桎梏,反身将其扑倒在塌上,感受到那双环上自己腰间的双手,舔了舔嘴唇,狡黠道:「放心,我一向,只收利息。」

你又不是第一个想要收服野兽的猎人,只是这场游戏当中,谁才是真正的猎物呢。


胧三郎输了,输得彻底。

魔之甲被黑白郎君所破,妖力尽散,连同他给予御魂的那部分也未能幸免。

御魂在失去光明前,勉强从濒死的胧三郎身上夺回了魔之甲。
「御魂,你!」胧三郎倾身,向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
「三郎,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啊。」

御魂眼前,胧三郎的面容渐渐模糊,坠入黑暗前,他好似看见,那眼神有无奈,有悲痛,却唯独没有怨恨。

御魂有些恍神,他自黑暗中醒来,第一个见到的,便是这清浅的目光,有询问,有疑惑,他复又归于黑暗,最后一个见到的,仍是这如水的目光,有不舍,有眷恋。

「抱歉,御魂,我能给你的光明,只能到此了。」

胧三郎转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,夹杂着一声若有似无轻叹。

「剑无极!」御魂心绪不宁,眼前的黑暗让他有些烦躁,于是大喊在远处与妖族士兵缠斗的东瀛少侠。

剑无极顺势抽身,退到他身侧,看了一眼他流血的左脚,一把将御魂拽到背上,跃身离开是非之地。


东瀛多竹林,夜风骤起,竹叶纷飞。

剑无极将御魂放在一块巨石之上,看了眼他的伤势,道:「小空,你伤的不轻。」

「你会医?」御魂有气无力道。

「不会。」在这一点上,剑无极还算诚实。

「那就闭嘴,坐过来。」

御魂拍了拍身旁的空位,这块石头足够两人并肩而坐。
剑无极极不情愿的坐在他身侧,不知为何,离小空近些,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。总觉得像是在和长着银燕脸的凤蝶相处。

甫一坐下,肩头便是一重,剑无极立刻像只炸毛的猫一般,浑身汗毛倒立,扭头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御魂,活像见了鬼。

「噫,你这只死狐狸,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。」
御魂没动,阴阳怪气道:「我眼睛看不见,又瘸了一只脚,我们伟大的圣母无极,连小小的肩膀都不愿意借我这个受苦的众生靠一下吗?」

剑无极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,道:「你好好说话。」
于是御魂命令道:「剑无极,别动,我要睡觉。」
简单易懂的输入指令,剑无极立刻就老实了。

静静的夜,二人并肩依偎,竹林之风,淡雅清凉。

数着眼前的落叶,直至夜尽天明,天边泛起墨蓝,时有飞鸟。

「同胞而生,你和那只笨牛除了脸,怎会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呢。」
剑无极无聊极了,叼着竹梗,低头看向睡在他身侧的人,御魂疲惫至极,几乎毫无防备,华美的衣衫如今也是皱皱巴巴的,满是血污,面罩下露出的脸,倒是洁白如玉,嘴唇也没什么血色,十分不健康的模样。

想起来,小空在剑无极的印象中,一直就是病恹恹还张牙舞爪的猫。

「仔细打量,脸也有些不同之处的。」
五官别无二致,但御魂眼角眉梢间,却更带风情,倒真像是狐狸成了精。狠狠摇头,剑无极不敢再胡思乱想,但又挥不去心头的旖旎心思,只好将温皇的脸套在御魂脖子上,又想了一番,这下是彻底冷静了。

天将明,追兵未至,想必是赤羽已经搞定一切。
剑无极轻轻拍了拍御魂的脸颊,絮絮叨叨道:
「醒醒,一会带你去镇上吃点东西,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脚伤。」

御魂蹭了蹭他的肩膀,还未清醒,嘟囔了什么,让人听不真切,怎么看也没有起床的意思。剑无极无奈,只好拾起身侧的逆刃刀,重新将御魂背在身后,才走了两步,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:

「你这身衣服也要换了,不知道的以为我去盗墓,把你这华贵的小祖宗给挖出来了。」

御魂又嘟囔了一句,剑无极凑过去细细听了,还是难以分辨。
「你说什么?阿郎?爱将?到底是阿郎还是爱将.....。」
剑无极就这样背着御魂,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竹林,走向了天明。

明日,又是谁的天下,都无关此时风月。


【全文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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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改了下名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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